第43章 宋时安,杀?还是保?

“臣,愿往朔风。”

这五个字一出来,所有人都被惊愕了。

哪怕他们有想到过今日的朝会与魏忤生有关,但从未想过,这个去送死的人,会是皇帝的亲儿子。

哪怕,他并不被皇帝所爱。

但众人又觉得,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案。

朔风已经没得救了,是一座必定会沦陷的城池,赵湘必须坚守战死。

倘若他弃城逃了,皇帝一定会痛下杀手。

一个开国勋贵嫡亲子孙,就这样被当做了祭品。

可这样,还不够显示陛下‘寸土不让’的决心,只有对败仗不可容忍的威严。

因此,皇帝的亲儿子被送上了战场。

其余人,安能坐视?

天下民心,岂能不振奋?

面对魏忤生的请缨,皇帝并未直接答应,面无表情,仿若沉思。

“倘若兵败城破,臣绝不投降苟活,一定以死以谢天下!”

铿锵的,魏忤生高亢道。

诸皇子看到这一幕,皆感到有些心惊。

作为皇帝的儿子,他们只要不犯错,这辈子都不会死于刀兵。

可是,竟然有人要上赶着去送死……

诸皇子,对于这个魏忤生,都产生一些‘敬意’。

但那是微乎其微的。

他可以去,可以荣耀的战死,但如果活着回来……

那,他就不能再被当成可有可无的魏忤生了。

“可。”

皇帝凝视着阶下魏忤生,仿佛毫无感情一样,道:“擢中郎将魏忤生为朔郡太守,荡寇将军。三日后,校场点一千禁军,前往朔风顶替赵湘。”

从四品,直升正三品。

仅仅两天,没有任何官职的魏忤生,一跃成为了朝廷三品要员!

这飞快的晋升速度,放在诸皇子之中,也是有些离谱的。

当然,因为他们都不是从零开始的。

魏忤生从零开始后,也即将归于零。

没有人比司马煜更清楚皇帝的心理。

最开始,他就因为一个梦,想不用任何借口就把魏忤生诛杀。

现在,倘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把他置之死地,陛下又怎么可能,冒着壮大这个‘可能夺嫡杀兄’的应梦逆子呢?

司马煜这时终于意识到,这个梦的难承其重。

他正保守着,天下最大的秘密。

倘若自己没把梦带到黄泉,那一起去黄泉的,就是他全家了!

“臣,谢陛下!”

魏忤生起身,谢主隆恩。

而后,退回序列。

这个决定做下后,皇帝又继续道:“夏醇,现在四月还没到,宜州暴民也已经镇压,还有几十万的流民,你过去收拢流民屯田。”

听到这个,士族们也已经猜到大势所趋了。

这一仗赢了还好,但输了,那屯田就是必定要迅速执行的。

目前皇帝说的是,在宜州这个流民四起的一州之地军屯。

但明眼人都知道,屯田之策必将推广全国,依旧会侵犯到江南士族的利益。

只是说给个心理安慰,先暂缓一年罢了。

“陛下!”

而夏醇对此却比士族们更加抗拒,言辞恳切道:“就不能让末将为萧将军麾下先锋,抗击姬渊吗?”

他心里很懂。

屯田,就是把老弱病残的兵卒再利用。

同样,也是把边缘老将再利用。

可是陛下,臣正当年啊!

“杀敌是报国,屯田也是报国,收敛些心性,去做吧。”皇帝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。

夏醇其人他明白,治军严谨,为人宽厚,多受军中将士所爱,同时还难得的有一腔赤诚,忠君爱国。

可以说,除了老打败仗以外,没有任何缺点。

但这个节骨眼,不能再输了。

“……遵命。”

夏醇没办法,只能接受这个任命。

同时,也被迫接受自己的人生。

有些将军屯田屯了几十年,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。

不由得,对于能够牺牲报国的六殿下,他有点嫉妒了。

“那就这样了。”

把事情都安排好后,皇帝宣布道:“萧群,陈凌,去军机部等候。夏醇,魏忤生留下,其余人,退朝。”

最终,朝会就这样结束。

大殿之内,只剩下魏忤生和夏醇。

“这篇《屯田策》,还有《为赈灾事屯田五策》你拿下去看。三日,不,七日之内,你写一篇宜州屯田方略交上来。”皇帝吩咐道。

接着,司礼太监喜公公把两份策论呈到了夏醇的面前。

接过后,夏醇欲言又止。

但没办法,陛下心意已绝,他只好拜谢过后,退出了大殿。

最后,只剩下了魏忤生和皇帝。

这一对,在此前从未有过对话的父子。

“此去北凉。”

看着对方,皇帝平和道:“你有何想要的?”

魏忤生毫不犹豫,道:“臣感念陛下重用,不敢再有他求。”

“那此仗胜,想要什么赏赐?”

皇帝知道,此战不可能胜。

“能为大虞效力,已是恩赐。”

魏忤生再一次的委婉回绝。

“你什么都不想要吗?”

皇帝眼眉微含,肃然的询问道。

问及于此,魏忤生缓缓的,跪在了地上,将头上的发冠取下。

深黑的长发,缓缓的披了下来。

“臣此去,或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
魏忤生抬起头,诚挚请求道:“祈愿陛下为臣立衣冠冢,葬于先皇嫔妃张婕妤陵墓之侧。”

“可。”

………

散朝,从夹道而出皇宫后,百官皆乘车回各自府邸。

孙司徒,找到了尚书令欧阳轲。

“孙大人。”欧阳轲连忙行礼。

孙司徒虽然贵为三公,但尚书令此乃九卿之首,是文官实权第一人,所以也没有摆什么架子,同样礼貌的回应:“欧阳大人。”

“司徒这是?”欧阳轲问。

脸色一沉,孙司徒‘心胸狭隘’直接发作:“那解元在我府上之事,尚书令可知?”

听到这个,欧阳轲忍不住笑着抬起手,道:“何人不知,何人不晓啊?”

“那解元,后日就去尚书台述职。”孙司徒道。

“司徒有何吩咐,请直言。”

欧阳轲表情极其认真的开口道。

“那我就不遮掩了。”

保持愤怒,孙司徒直接道:“此子过于狂傲,述职之日,定要择一穷苦偏县为令。既然如此,何不让他去苍霞,去谋他的‘大展宏图’呢?”

听到这个,尚书令作出四下张望,见没人后,严肃道:“吾知晓了,但司徒从未与我说过此话。”

“老朽也不会与任何人述说此事。”

两个人,就这样达成默契。

接着互相一拜后,就此分别。

而过了一会儿,一位约摸三十五岁,浓眉大眼,五官端正的男人走了过来。

尚书郎中,于修。

“恩师,那孙司徒是否为宋时安事?”于修过问道。

“他让我把宋时安分派到苍霞。”

“苍霞?”听到这个,于修自言自语道,“而刚才出殿时,崔右丞又请求把宋时安送去崇县。”

在分析完后,他不解的问道:“恩师,我们该当如何?”

“等宫里再来人再说。”

说着,欧阳轲便准备上马车。

于修连忙搀扶他,将人往马车上送,并问道:“可是这两日,宫里若不来人?”

“那就听他宋时安自己的。”

坐上马车后,低着头,盯着外面的于修,欧阳轲认真道:“宫里如若没有吩咐,我们既不要杀他,也不要保他。”

“明白了,恩师。”

在起行前,帷幕放下了。

不过突然的,欧阳轲又掀开了帘,对于修说道:“但我观此人,或能成事。尔私下,可与之亲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