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 宋时安有一点死了

心月感觉到了宋时安的脆弱。

之所以会提这种要求,可能是因为儿时的他,在被母亲喂药的时候,也听过这种话——大郎,喝药。

不过她实在没办法去扮演他娘亲,更加温柔宠溺的对他说话。

因为这,很怪。

“我们死了多少人?”

在喝药的时候,哪怕依旧颤栗,宋时安还是问道。

“兵士死了两千,百姓死了四千七。”心月说,“但殿下将那些宗贼的能战民兵,披上了士卒的甲,顶到了城上,军队又重新的补充到了一万二。”

“损失的还是有点太多了。”

城中虽然总共有四万五千人,但跟姬渊的二十几万不一样,他那边是纯成年男子(14岁以上)。

而朔风里,有接近一万的妇女,五千左右的小孩。

妇女能算0.6的劳动力,小孩就只能算0.2了。

再这样打下去,到后面,或许能够活下来的人,连三分之一都不到。

“既然姬渊肯定也有疟疾,那他们会退吗?”心月问。

“不可能的。”宋时安笃定道,“按照正常来讲,爆发疟疾,城里城外,所造成的死伤人数不是能够比拟的。”

在姬渊的角度,甚至说,他的机会要来了。

再严重,他那边因为疟疾,总死亡率顶多在百分之十。

当然,不是十个得了疟疾死一个,一般得了这种病的,十个能死七个,剩下三个也不是被古代医学拯救,纯粹是因为不太严重,加上抵抗力强。

也就是,二十多万人,死两万人。

而城中,一般来说,至少要死三分之一,百分之三十以上。

“但按照我们超前的准备,还有青蒿治疗,能够把死亡率压到和对方一样,甚至说比对面还少。”

宋时安觉得是肯定要少的。

从预防,蔓延,到治疗,他尽了一切所能。

这,就是降维打击。

“还真的如你所预想,出现了瘟疫。”

心月仍然是有些不可思议。

因为并非每一次打仗,都会有疟疾爆发。

“是因为朔风这里,人太多太多了。”

对此,宋时安解释道:“又是正盛夏,一旦出现一例,就不可遏制。好在的是,北国夏天短,熬过这最热的一个月就行。”

“你熬的过吗?”

把药喂完的心月注视着他。

“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,现在还好。”

宋时安感觉到那股子恶寒,褪去了不少,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:“果然,老天爷是眷顾我的。”

见他这样,心月也松弛了一些:“这样就好。”

但话刚说完,宋时安的脸色,一下子就变了。

肉眼可见的不对。

“怎,怎么了?”

心月也有点慌了。

“水,打水。”宋时安把裹在身上的被子给掀开,哆嗦道。

见状,心月连忙出去抬水。

热,滚烫的热。

这他妈就是打摆子吗?

狗儿的老天爷,悠悠苍天,何薄于我!

刚才应该是寒战期。

而过了,就是如猛兽般狂暴的发热期。

身体里面像是有一个火炉一样,剧烈的燃烧,肌肤变得滚烫,头痛欲裂,宋时安觉得现在自己的体温,应该有四十度。

不,得四十几度!

我要变成火男了!

宋时安急躁的脱掉闷热的衣服。

这时,心月提着水进来,看到了宋时安,当着自己的面脱得干干净净。不由得,她脸稍热了一下,心脏也一紧,但并没有任何的犹豫,便将水灌进了木桶里。

这个时候不可能联想到任何的淫邪。

有的,只是一些同情。

他看起来,真的有点死了……

继续的,心月跑出去打水。

宋时安也泡进了木桶之中,他感觉到,都听到了烧红的铁在水里‘漆——’的一声。

但好在的是,身体好了很多。

心月则是一桶一桶的打水,把木桶灌得大半满。

“啊……”

双手趴在木桶边,宋时安头疼得已经开始了耳鸣,仿佛有飞机在里面起飞,痛苦得都要扭曲了。

“喝,喝药吗大郎?”

心月手足无措起来。

“喝,一直喝。”宋时安勉强的说道。

青蒿如何提取青蒿素,宋时安一个文科生怎可能知道。

他能做的,就是把量怼上去。

而且,本来就应该一直喝热水。

这个时候,就不要考虑什么是药三分毒了,活着才能够养生。

“好,马上。”

心月继续的给宋时安喂药。

“我是一个好县令吗?”

在喂药时,虚弱至极的宋时安,迷离且无力的问道。

心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
这是觉得自己要死了,让人给他盖棺定论呢!

“快喝药。”心月一边给他喂药,一边说道,“你是的,能把老百姓当人,就已经是了。”

“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?”

“没有,都是我亲自见证的,你对得起任何人。”

“那我,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,高尚的,值得信赖的,让人喜欢的好人吗?”

“你都虚成这样了,就少说几句,快喝药吧。”

心月,你妈的。

体温,尽力的用水降下去后,宋时安缓缓的吁了一口气……

“想把痛苦转移到姬渊身上。”宋时安畅想道,“或者让他链接我的痛苦,干脆一起死了。”

“你已经开始说胡话了。”

心月将布巾浸润后,稍稍拧出水,迭成长条,让宋时安头仰头后,搭在了他的额上。

闭着眼睛,宋时安宛若一条死狗。

跟打摆子比起来,阳了也不过如此啊。

“心月,你记得用艾草水搓身体,尤其是你现在在我旁边,千万别被蚊子咬到了,疟疾就是蚊子吸了病患的毒血,又传到了正常人的身体里,别跟我犟,跟我犟没用……”

宋时安确实是烧糊涂了,神志不清的自言自语起来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心月回答了他,然后坐在一旁的地上,就这么看着可怜的宋时安,在意的问道:“你既然知道是这样传染,为什么要亲自去防治瘟疫,在大帐里发号施令也是一样的。”

仰着的宋时安,闭着眼睛接话:“我,只相信我自己。”

“但现在你倒了,大家都会乱。”

“没事,疟疾短期内不会一直得。等我好了,就有不坏金身了。”

“那你死了怎么办?”

“哦对了。”听她说这个,宋时安嘶哑的开口道,“枕头下有一封奏折,如果我真死了,你给小魏,里面什么都写了,能够一直管到他回盛安。”

小魏……

心月突然想吐槽,但她现在有更在意的事情:“你,对死这么坦然吗?”

“谁坦然啊?我没说要死啊,谁特娘的想死啊……”

“我的意思是,你倘若是求富贵,你已经考中解元,以你的能力,走哪条路都会富贵。你倘若是贪财,家里不是有钱吗?你好色,继续像以前那样就够了,勾栏听曲。”

“好色前面为什么不加倘若……”

“为什么!”

心月执着的想要知道,所以罕见较劲的追问:“为什么要活着,又要把自己置于死地,又要在死处逢生,又对不可抗拒的死如此坦然?”

她,真的想知道。

“看来心月你很有故事……”

宋时安抓着毛巾,抬起了头,缓缓将毛巾递出,虚弱的说道:“如果我能活着,有空一起喝酒,聊聊人生。”

“嗯,聊聊。”

心月接过毛巾,替他重新的浸泡打湿后,拧得半干,放在了他的额上。

跟刚才的灼烧相比,宋时安逐渐的好了一些。

但身体,已经无力的像是一根面条。

“我没死…睡一会儿。”

趴在桶边沿,宋时安着实是有点累了。

心月凑近过去,用手指去感受着鼻息,好热。

摸了摸他的脖子,滚烫。

说不定随时都会死……

紧张的,她坐在一旁守候。

忽然,她还记得自己今天没有用艾草水搓澡,便煮了一盆艾草水。

背对着浴桶,她将衣服解开,坐在凳上,拿着布巾润湿后,擦过肌肤的每一处……

打摆子时根本睡不着,哪怕累得一批。

宋时安,迷蒙的睁开了眼。

他看到,心月在背对着自己,徐徐擦拭身子。

延颈秀项,肩若削成。

她并非是弱女子,虽谈不上肌肉女,但优美的形体,展现出了力量和坚毅,后背的好几道伤疤,也没将这美感削弱。

很漂亮。

宋时安,就这样无言的看着,十分平静。

直到她擦拭完毕,起身时,他才重新闭上眼睛……

……

翌日,一切的不适,已经随着绝望的痛苦回忆消散。

宋时安,满血复活了。

不算十分严重的疟疾就是这样。

虽然可能是间歇性的,还会复发,但至少第一波抗住了!

这时的心月,还抱着剑,靠着桌子,坐在地上熟睡中。

估计守了自己一晚上。

没想到,在军营里,也会有女孩儿担心自己死掉。

深厚的革命友谊,已然建立。

宋时安从已经被自己‘烧’得温热的水里出来,正准备擦身体换衣服,心月就被动静搞醒,警惕的睁开眼。

二人面面相觑。

心月脸颊转向一旁。

淦,一天被看几次,我要娶不出去了。

宋时安换上衣服,整好冠后,轻松的对心月说道:“感谢心月大人,总算是活下来了。”

“挺好。”

心月转回头,看向了他。

忽然的,她捂着嘴巴,吭哧了一下。

宋时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:“你不会也染上了?”

“没,没有。”

心月连忙转过头,但咳得更加厉害了,连身体都开始颤抖。

“你他娘的,我让你别来别来,你非要待在这里!”

宋时安走了过去,担忧的伸出手:“没事吧?”

突然的,心月拽着他的胳膊,顺势的站起身来。

然后,拍了拍屁股上的灰,拿起剑,当着宋时安的面,轻描淡写的准备出帐:“装的能有什么事。”

宋时安:“……”

傻逼吧你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