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知道.....”

柳雨近乎失神,泪水沿着脸颊滚落,呼吸变快:

“我不记得了,我好像喝酒了,我说我可以给你出学费,但是他不让我出,我......”

“你什么都没有做。”沈清辞道,“如果你不想拖累我,就活下去,在协议上签名。”

柳雨脸上的泪水无法停止,她抬起眼,看清楚了沈清辞。

锋利冷秀,背脊挺直,像是一座山峰,清晰地同十八区混乱的天色切割。

她看向沈清辞,不再像之前一样总是看见亡夫的影子。

跟靠着一副好皮囊四处行骗的骗子不同,沈清辞从来没有任何依靠,却又靠着自己爬出了十八区。

窗外灰暗浑浊的天色无法遮蔽住沈清辞。

她在这一刻看清楚了沈清辞的脸。

不是看见前夫,也不是看见不堪回首的过去。

只是看见了沈清辞。

她以前一直不敢看沈清辞的脸,前夫没死的时候,她可以用爱情来掩饰一切。

前夫死后,沈清辞越长越大,脸也越长越像前夫。

柳雨不敢看,好像多看一眼都会刺痛双眼。

她只能用酒精来安慰自己,靠着闭上眼来封闭一切感官。

不去看,不去管、不去想,好像一切就能跟自己并不相关。

她害怕。

她怕沈清辞跟前夫一样。

她怕她的噩梦因为血脉的延续再一次出现。

想要逃避,就只能将一切都封闭。

当封闭无用,她被架着做出选择时,她只是想用死亡来逃避这一切。

但沈清辞不一样,他跟前夫不像,跟自己也不像。

沈清辞足够独立,野心蓬勃,绝不服输。

清瘦单薄的身影一点点长大,慢慢撑起了一片天地。

她几乎错过了沈清辞成长的所有过程,直到现在才看清楚了沈清辞。

这是她的孩子。

她抚摸着沈清辞脖子上的伤口,几乎感觉心脏快被撕破了。

眼眶开始顺着脸颊落下,哭泣声带来的气音沉重:

“对不起,对不起......是我的错,都是我的错。”

“你应该活着赎罪。”沈清辞垂下眼,语气平淡,“你欠我的太多了,你没有死的资格。”

仪器的起伏声更大了,在尖锐的鸣叫声之中,医生匆匆忙忙赶来。

门打开,刺骨的寒风也在这一刻穿透了沈清辞的身体。

一天一夜。

将近23个小时,沈清辞始终没有闭上眼休息。

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,第一个冲上去的人是沈修。

沈修扑上去就是哭,声音大到几乎要压过医生的声音。

沈清辞稍慢一步,还没有听见医生的话语,已经从沈修的表情上得知了结果。

如释重负般坐在地上的沈修又哭又笑,瘦弱的肩膀一刻不断的颤抖。

看见沈清辞过来,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沈清辞的手:

“哥,哥!妈没事,她扛过来了,她没事.......”

“不想死的人就能活下去。”沈清辞道,“她以前吃药的频率高吗?”

“不怎么吃。”沈修抓着沈清辞的手,以一种迷蒙的状态进行思考,“很少吃,我就算放进她的杯子里也会被倒掉。”

沈清辞点了点头,将一张卡塞给了他:

“钱不够从里面取,保持联系。”

沈修体弱,熬的太久又大喜大悲,现在一时脱力,连爬都爬不来,只是本能抓着沈清辞的手,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:

“哥,哥你去哪里,你不留下来吗?”

沈清辞:“留下来谁来处理这一切?”

沈修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,他的泪水早已经充满了眼眶,哭的红肿的眼睛连睁开都十分困难。

他摇摇头,又点点头,似乎依旧无法做出回答。

沈清辞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,重新折返回病房。

柳雨住的是单间病房。

手术之前,沈清辞特意叮嘱护士不要收拾病房。

在缴费期间,这间病房依旧没有外人入内。

柳雨住院住的太突然,桌上放着大把报告单和药物。

沈清辞在外守着的那段时间,把报告和药物反复看过无数遍。

报告单上面的数据他看过,只是比之前偏低一些,但还没有到濒危的临界值。

柳雨身上一直有着慢性病,不加节制地喝酒让她的身体被透支到了极限。

他每月打的医药费,不仅是给沈修单独使用,还有一部分是给柳雨预留的治病款项。

只是这些药物并没有用到柳雨的身上。

她的身体一天一天垮了下去,因为她自己并不在意,也不让别人插手。

如果正常人的身体是个水瓶。

毫无疑问,柳雨的水瓶已经拧开了瓶盖,每天都在流失。

滴答滴答落下,属于她的瓶子只剩下了一半的含量。

剩下的半瓶水不多,依旧可以将瓶盖重新扭稳。

但她选择将瓶盖完全打开,主动将剩下的半瓶水倾斜。

沈清辞再一次打开单子,单子上面写着柳雨是因为服用药物过量导致病危。

柳雨第一次住院的原因,是因为突发性的昏迷。

在抢救回来以后,只需要打针就可以维持生命体征。

但她选择吞食过量的药物。

毫无疑问。

这是有蓄谋的自杀。

她求死的心太重,甚至挑选了沈修缴费的时间。

在空无一人的静谧时刻,她毅然决然给自己选择了一条赴死的道路。

一个选择靠酒精逃避一切的人。

一个痛苦挣扎了几十年的人,为什么会在这种敏感的关头毅然决定赴死?

沈清辞将单子装进口袋里,离开了医院。

外面艳阳高照,笼罩着的风雪消散,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,让人觉得皮肤都在刺痛。

阶梯上有人推着自己的家人,似乎在寻求最后一线生机。

轮椅上的病号身形已经十分瘦弱,脸上露出的神采也像是回光返照似的明亮。

擦肩而过的一瞬间,沈清辞的视线从对方身上掠过,有片刻停顿。

对方或许是得了什么重大的疾病,或许命不久矣,也许今天,可能明天,也有可能下一刻就会离开这个世界。

但无论是哪一天,至少此刻还活着不是吗?

只要活着就还有一线的生机,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。

沈清辞年少过的最苦的一段时间,因为冬日太冷病的快要死掉,不是也没死。

他照样活了下来。

只要有一口气,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,身上的寒冷终究会被驱散。

只要活下去,人生就还有希望。

柳雨的人生没有要到终结的时刻。

她听进去了沈清辞的话,在手术台上挣扎着给自己换来一线生机,就应该继续活下去。

沈清辞早就不对这个家抱有任何期待,也不像以前一样期望那一份迟来的、施舍般的爱。

柳雨可以因为治不好病而死,也可以因为抑郁选择放弃自己的人生。

唯独不能因为被当作棋子利用而死。

单子在手心被揉皱,沈清辞低下头,黑发几乎完全将漆黑的眼眸遮蔽。

他应该处理掉一些恶心的臭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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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心理委员,宝宝们别不得劲了,要开始复仇了,现在是复仇者小辞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