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，时间便来到晚上。

诸位天师如约而至。

俗话说，横看成岭侧成峰，只缘身在此山中。

人在天穹下，立于天地间，也算是在“此山中”。

在不同位置观察星象，所见景观也有区别。

即便只从“物理”角度去看，三十三重天，至少三十三个维度。

星辰皆在三十三重天之上。

不同位置望天，“折射”角度也不一样。

而真实的星象变化，要比“星光折射角度”复杂无数倍。

天、地、人共成三才，它们皆非独立存在，而是一直在相互影响。
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

也可以反过来说，一方人养一方天地。

当然，不同地区的星图区别，并不会大到连三百六十五“主星”都不一样。

天上星辰千千万，每一颗星辰都可以有一位星神。但当年封神之战，姜子牙拢共册封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。

它们最为重要。

而这些重要的主星，在盘古世界任何国家的星图上，都完整存在。

不会缺失一片星空，或者几颗主星。

区别只在位置与光辉的波动，以及主星代表的人物。

观星者所观望的，也往往是位置波动、光暗变化。

大秦朝廷的观星台，有两处。

一处是皇城内，筑起高高的土台，大概二十丈高，比城墙高一大截。

另一处在城外秦岭一座高峰之巅。

山峰对应的位置，位于秦岭祖龙的双目中央。

平日里，钦天监天师只在皇城观星台驻守。

遇到大变，需要认真观察时，才会距离咸阳城数百里的“观星峰”。

晚上十点多的时候，小羽本体亲至，与诸位天师一起观望大秦的星象图。

从城内观星台，来到城外山峰之巅，天上的星斗仿佛陡然变大、变明亮了。

十分清澈明晰。

仿佛从360p的画面，切换成2K高清，镜头也拉近三分之一。

不过，今夜的星象依旧有些“浑浊”，看着晦涩难明。

天上星辰，以二十八宿为经，金本水火土五星为纬。

正常时候，对照经纬图，能确定每一颗星辰的正常位置。

若位置不正常，即有灾变。

此时，夜空中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了。

星空经纬图都有些扭曲变形，失去了精准定位坐标的功能。

还有不少星辰被恶煞遮蔽，看着朦朦胧胧，心里发闷，灵觉不安。

天界当然没有煞气，是地面的煞气冲撞了天上的星辰。

恶煞犹如乌云，星辰被掩映在后方，一会儿闪现，一会儿隐匿，一会儿明亮，一会儿模糊每一颗星辰的每次变化，都是整个测算结果的巨大变量。

说白了，变量太多，算不过来了。

一直看到凌晨三四点钟，小羽揉了揉太阳穴，问道：“诸位道友怎么看？”

关真人谨慎地说：“流星入斗口，主有刀兵。”

阳礼紧接着道：“五星入斗，秦地不安。

翼、轸分野，客星赤气冲霄，主客颠倒，必有巨寇称尊。

今年当谨防旧楚之地。

那里定有乱臣贼子起事，八成就是大泽乡的陈胜吴广。”

翼、轸分野，主要是楚地荆、襄区域。

这些地方“客星”侵犯主星，说明有人要造大秦的反。

毕竟，此时大秦依旧属于天下正朔。

各郡县的郡守县令，分别对应天上的一颗颗“主星”。

小羽用沛县一百零八好汉布置周天星斗大阵，也是这个原理。

大汉皇朝，诸位汉臣，都对应天上主星。

天上主星配合布阵，不就是“丐版·正版周天星斗大阵”？

如果李斯、冯去疾、尉缭子他们老实听命于小羽，她也能在秦岭布置更厉害的周天星斗大阵。

遇神杀神，遇佛斩佛！

大罗金仙，她都敢碰一碰。

“尾、箕分野也不正常，星光摇曳如旌旗，亦显不臣之兆。

今年燕赵齐鲁之地，恐有动乱啊。”又有天师担忧道。

每一颗主星，对应人间一位朝廷大员；几颗星辰形成的“分野”，则对应人间不同区域。

“天乌星现，人主失德，辅臣为祸，干戈离乱，大凶啊！”

“天汉星、地汉星若有光芒，人主宜修德以禳之.可惜太后不听劝啊！”

“毛头星其光烛地，乃夷狄侵中国之兆.这倒是没什么，年年都有。

只是今年的毛头星有点多，似乎连黄河也要发水灾。”

毛头星就是彗星，常见的有七八颗。

遇到一颗，已经要倒霉。

现在若隐若现，好像有三四颗。

三四颗彗星一起划过天穹，看着真渗人。

“辰星原在月后，若在月前，需防兵革。而天狱星现，兵火立应。今年绝对有兵灾，还灾祸连绵，是大灾。”

“是呀，连‘天兽五星’也过分皎洁，此乃天下刀兵之象。还贼彗同现，至少十年方可安宁。”

“贼彗同现，十年可得安宁，现在岂止是贼彗同现今后几十年，神州都别想太平了。”

众天师七嘴八舌，各抒己见。

仿佛医院各科室的主任聚在一起，拿着诊断书，进行自己专业领域内的病情分析，而病人是一位130岁的老人。

老人行将就木，身上到处都是问题，每个医生都能侃侃而谈，能谈许久，还都是绝症。

小羽很是无语，道：“紫气蒙尘，荧惑守心，天市崩析，彗扫太微诸多凶兆撞在一起，今年天下要大乱，谁都挡不住。

前几年，星象可有这么乱过？”

去年她在神州游走市井，也曾观望过星辰。

当时她道行、权柄（天师）、资源，都不如现在，

看得远不如此时真切，却感觉大秦还能勉强维持下去。

怎么刚转年，情况就飞流直下三千丈？

“这就叫‘积重难返’！过去几年也不太平，隐患频现，未曾解决，慢慢积累。

到了今年，似乎是到了极限，要一起爆发了。“灰鹤真人叹气道。

小羽环顾众人，问道：“此事当如何处置？”

“禀报太后。”关真人道。

小羽摇头道：“如果禀告太后就能解决问题，今日之患压根不会出现。”

“可我们只是天师，星象司也只负责观测星象，不然还能咋办？”关真人道。

小羽道：“你们准备一下，鸡鸣之后，立即派道人，去林光宫与三公九卿的府邸，叫他们来钦天监开小朝会。”

“啥？”众位天师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
“喊太后与三公九卿，来钦天监开朝会？”关真人试探道。

小羽淡淡道：“你们自己也说了，星象司只能观星，要解决问题，还得靠他们。

单独禀告太后又没用，那就把能干事儿的人都叫过来。

‘天下大乱’这种丧气事儿，又不能到处嚷嚷，弄得天下皆知、民心惶惶。

只喊几个头领过来呗！”

“为何不通知太后，让她把三公九卿叫到章台开小朝会？”关真人问道。

“我不想再去章台浪费时间。去通知他们。愿意来就来，不来算逑。

一群废物点心，好好的大秦，被他们折腾成这样，还有脸扬武扬威摆臭架子？”小羽骂骂咧咧道。

关真人表情扭曲。

可仔细想一想，她说的好像也没错。

总要有人来担责，而钦天监铁定无责，所以他们该骂！

“什么，开朝会？今天有朝会吗？”

钦天监道人来到林光宫时，太后才刚睡下没多久。

呃，不是刚起床，是刚躺下。

她昨晚又熬夜看气影了。

本来侍卫是不愿这时候打扰太后的。

还是钦天监吴道人疾言厉色，说有天大之事。

才有寺人入内室，把赵太后唤醒。

“不是章台朝会。昨夜羽天师率领诸位天师观摩星象，确定将有大事发生。

特请太后与三公九卿，一起去星象司观看星图，一边看图一边议政。”吴道人道。

他终究没照着羽天师的原话说。

“什么大事，一定要现在说？天都没亮呢！”

太后憋了一肚子起床气，焦躁得很。

屏风后方，吴道人道：“现在已卯时三刻，天光大亮就在眼前。

若非天大之事，何至于钦天监震动，要急唤太后与诸臣？”

顿了顿，他又道：“不过，羽天师也说了，如果太后或别的大臣不愿意，也可以不去。”

“那朕不去，你们商量好了，再来向朕汇报吧。”

太后立即又把身子藏进温暖的被窝里。

“喔，那贫道告辞。”

吴道人没半点留恋，转身就往外走。

坐在床沿上穿衣服的嫪毐，感觉有些不妥，低声道：“太后，星象有变，又是大事，你不能不管呀！”

“先睡，下午再说。”太后闷闷回了一句，便不再理睬他。

有点出乎小羽预料，三公九卿竟全数到齐，甚至没人迟到。

道人们卯时三刻去通知他们，半个时辰后，便都来了。

还衣冠整齐，精神抖擞，没半点困意与不耐烦。

太后没来，倒是在她预料之内。

“关真人，你为诸位大人解释一下。”

小羽本体又回宝图室修炼了，只放出个灵身，镇守天皇殿。

天鹏灵身坐在老爷椅上，手里还捧着一本来自藏守室的“秘本”。

她有椅子，有茶水糕点，诸位大臣也有。

不过，天皇殿的确在东边墙壁上挂了一副巨大的星图。

这会儿三公九卿，都站在星图前凝神观望，没心思喝茶。

关真人得令，立即将众天师的分析，对照星图一一讲述一遍。

“唉，昨夜老夫心神不宁，也曾观望星象，发现了一些端倪。只是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。”冯去疾叹息道。

李斯面无表情，道：“最近几年，哪一年安稳过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！”

冯去疾道：“现在已确定，祸乱可能起于东南荆楚之地。

可能从荆楚蔓延到旧魏、齐、赵等地。李丞相认为该如何应对？”

李斯眸光一闪，看向国尉寮，道：“对付逆贼，肯定要动刀兵。

若要用兵国尉大人有何高见？”

尉缭子皱眉道：“兵者，以武为植，以文为种，武为表，文为里。

疾在内里，用兵治标不治本，没用啊！”

接着他转向老爷椅上的小羽，轻声问道：“羽太师如何看？”

李斯皱眉，她还不是太师呢，你以为你这样叫，她就能稳坐太师之位？

小羽继续读书，随口说道：“朝堂上的政务，你们商量决定。

过两天我会去一趟东南，勘察山川地脉，看一看陈胜的气象，或许能直接找到几条龙脉。”

此言一出，别说诸位大臣，连很多天师都神色一凝。

赢子婴上前两步，激动道：“羽太师能直接找到那群逆贼的命门？

是不是准备下手了？

若掘断了龙脉，可否化解危机，让天下大安？”

小羽摇头道：“我不打算遵从先皇旧例，凡神州龙脉.凡龙脉，都不可挖掘。

不仅不能挖，若被我发现了龙脉，还要代表大秦，帮忙疏通地脉，尽量保护它们不被心术不正者破坏。”

赢子婴面色大变，惊道：“保护逆贼龙脉，这是何故？”

李斯尉缭子等人也惊疑不定。

小羽道：“因为大秦祖龙不是龙脉！”

“啥？”众人一脸懵逼。

小羽解释道：“秦岭祖龙，其实并非龙脉。至少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龙脉。

祖龙是神州之‘地祖’，乃大地之根源，是九州地脉本身的头脑。

你们也可以将祖龙当成一个母亲。

当成一个世界，一个可以孕育并掌控地脉的世界。

神州各地的草莽潜龙，是诞生于地脉世界的孩子，是祖龙的孩子。”

关真人问道：“羽天师的意思是，祖龙崩了，才有那些潜龙支脉诞生？”

冯去疾道：“纵然那些叛逆的龙脉，是因为祖龙崩而诞生，也不能说它们是祖龙之子。它们是叛逆的根基，是威胁祖龙的祸胎！”

众臣连连点头。

小羽摆手道：“我的意思没有这么肤浅。诸位都是辅佐人皇统治九州的贤臣，肯定不会浅薄到认为大秦横扫六合，是因为兵锋之盛，无人能及。”

“大秦一统天下，难道不是因为军力强大？”冯去疾奇怪道。

天下之人，谁不知道大秦凭什么取得天下?

作为大秦重臣，他们感触更深。

小羽扫视众人，尉缭子面无表情，李斯陷入沉思，其余人多是疑惑不解。

“我给各位讲个故事。嗯，就是‘气影术’羽凤仙全集中，北荒沙丘部落的小故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