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这是什么鬼画符?

若是国公府坐实了楚家双份礼单的伎俩。

那莫说楚家送亲的队伍要被人撵出去,恐怕楚嫣然也要被休弃出府,灰溜溜地滚回娘家去。

楚家大爷楚诚额上冷汗早已经津津而下,刚想张口反驳,却被楚瑞一把扯住暗暗使眼色制止。

送亲的娘舅爷何等身份,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小辈论口舌?

原本楚家行商就已经让人轻瞧了去,再敢放下身段面子跟个媳妇分争,那将来传到外头去,楚家在高门显贵们面前本就不多的体面,算是彻底被踩在脚底下去了!

“我亲自伺候着我们小姐研墨写出来的!”

清秋只拿了帕子捂住伤口,又急急地跑了回来,“你们怎么能血口喷人!!”

崔氏冷笑,“你是楚家的家生子,生死都捏在你家小姐手里,你的话,鬼才会信!”

“国公爷,你也不信我们小姐么?”

清秋转身朝着卫世勋跪倒。

“你倒是个忠心的。”

卫世勋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脸,“不过,你家小姐不能自证的话,就去祠堂跪一个月的家法!”

新过门的媳妇就要去祠堂跪家法,别说在京城,就算整个大虞朝也没这个先例。

清秋与凉夏急得赤眉白脸,还想接着跪求卫世勋,却见楚嫣然不慌不忙地向站在身后的程高两位嬷嬷道:“两位嬷嬷,我方才在老夫人房里写礼单,丫鬟粗心,少拿了最后一页,还请两位嬷嬷辛苦下,帮我取来。”

楚嫣然的声音不大,却听得院内众人一阵心惊。

谁都料不到这位年纪轻轻的新主母,竟像能未卜先知似的,料到自己会受到刁难,先藏了后手在老夫人那里!!

“之所以请两位辛苦,正是为了堵住悠悠重口,免得让有心人以为我又耍了什么心机,让人平白再生误会!!”

楚嫣然说着话,眸光瞥向崔氏。

一个二房儿媳,公然在宅子里顶撞质疑自己的婆母,看来,她在公爹心里的分量倒是不轻呢!!

楚嫣然蓦然间想起前世被关在祠堂时,偶然间听到洒扫的粗使婆子们之间的风言风语。

看向崔氏的眼神,不免有了些深究之意。

崔氏被看得发毛,却还强挺着立在院里,脊背拔得笔直。

“不可能会有误会!”她嘴硬道:“公爹自会主持公道。”

“若这礼单真的是我所写,你可愿意受罚?”

楚嫣然掂量了下手里的红纸。

“我……我若冤枉你,甘愿也到祠堂去罚跪一月。”

崔氏知道有公爹撑腰,黑的也能说成白的,她不惧与楚嫣然叫板。

一个贱籍商女,还妄想爬到主母位置上耀武扬威?!

崔氏一时觉得,还不如让苏月清扶正!

至少她家是个正派的清流世家。

“好!”

楚嫣然点头。

国公府老夫人的靖安堂在东南角,离二门颇远。

饶是两位嬷嬷着急忙慌地跑去跑回,也颇费了一番时间。

楚嫣然面色沉静地坐在廊沿下的交椅上,雪白的小手捏着骨瓷茶盏,指尖染着一抹豆蔻的丽色,在澄黄的灯火里旖旎明艳。

卫世勋之前并未正眼瞧过自己这位续弦。

他原以为西北边陲之地,又是风沙又是偏僻,就算官媒说得如何天花乱坠,楚家那种小门小户的女眷也脱不了俗套老气的模样。

不想,在这华灯高照之下,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小娘子,竟生得如此美貌,眉黛春山,翦水秋瞳,再添上几分少女的娇憨之态……

卫国公爷一时间移不开眼睛。

“……爷、国公爷?!”

高嬷嬷的轻声呼唤总算将他叫回了魂儿,“爷,礼单剩下的那张已经取来了。”

说着,她双手捧着那张薄薄的金泥红笺递了过去。

“您说巧不巧,刚好这笺子就压在砚台底下,我们没敢再惊动老夫人,便让靖安堂的大丫鬟金莺给取了出来。”

“确定是从老夫人那里拿出来的?”

崔氏抢着问。

上面有公爹与新继母坐着,她也不敢稍动一动,插烛似的立在廊下,等了这许久,腿子都要站僵了。

“二奶奶倒是着急……”

程嬷嬷扫了一眼崔氏,冷声道:“旁人不知道,还以为是你清点自己陪嫁东西呢!”

崔氏属于高嫁,父亲不过是工部从五品的小官,虽然工部有油水,但经过层层盘剥落在他口袋里的,也不过只有十之一二。

所以崔氏嫁给国公府的二爷卫子辰,不过二三十抬嫁妆,还不及大爷卫子寅的夫人王氏的三成。

好歹大爷将来要袭爵,夫人王氏不愿意管家理事弄脏了心思,所以老夫人就着意想培养崔氏管理内宅。

谁知这崔氏还没经苏姨娘挑唆两句,竟自己就把中馈给拱手让了出去。

不光卫老夫人对她失望透顶,就连国公府的下人们,都觉得她是个麻绳提豆腐的主儿!!

程嬷嬷厌烦她,上来便对崔氏两句冷嘲。

偏偏国公府的规矩大,年高伺候过老一辈的嬷嬷们,教育起小辈的主子们,这些人还必须恭恭敬敬地听着。

崔氏最烦旁人说起自己寒酸的嫁妆,却也只得咬紧了嘴唇,垂了头,心里头骂了几声老不死的劣货。

卫世勋漫不经心地接了红笺。

此时,满副心思都落在新娶的媳妇身上,他端得有些后悔!

人都道“春宵一刻值千金”。

若不是听信了月儿的那些话,想要拿捏住楚家那些最值钱的嫁妆。

眼前灯下这美得天仙似的小媳妇,早就该与他喝了合卺酒,在喜床上颠鸾倒凤,尽享鱼水之欢……

哪还会坐在这廊下喂蚊子?清点这些枯燥无比的嫁妆礼单?!

卫世勋一阵心痒难耐,恨不得立时清点完这些劳什子阿堵物,引了新夫人回房重叙洞房花烛之乐。

他随意往红笺上瞧一眼,却不由得皱了下眉头。

“这是什么鬼画符?”

笺子上墨迹宛然,却写了些缺笔少划的字迹,倒是最后那行“于六月初八晚补录”写得清清楚楚。

站在廊下的崔氏听了公爹的话,知道起了异变。

也不顾刚才程嬷嬷的嘲讽,连忙接话道:“想必是小户人家文墨不通,在老夫人房里胡写一气,想要蒙混过关罢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