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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相遇

大夏帝都平江以护城河为界,分为里城和新城。

承安伯府姜家便在里城城南的清风桥边。姜梨带着刚赶回来的锦儿出了西南门顺着清风桥一路直行,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一条安静的巷子。
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姜梨停在一间铺面前,抬脚跨了进去。

散发着橘皮香味的暖气扑面而来,驱散了料峭的春寒。门旁矮几上,一只大肚细白瓷瓶里插着几支红梅。对面是整块歙砚石雕刻的曲水流觞台,后面乌木多宝阁上,几十枚檀木车马牌整齐镶嵌其中。

柜台后正在拓碑帖的灰衣掌柜将笔搁在砚台上,抬起头来道:“姑娘是来租车的?还真是不巧,车行最后一辆车也刚刚租出去了。”

姜梨移步到柜台前,笑着道:“还请掌柜行个方便,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明日要去云溪一趟,没有车行护送可不敢冒险出行。”

少女身姿如柳,腰带上一块刻着祥云纹的墨玉晶莹透亮,让少女步态看起来越发端庄典雅。

灰袍掌柜视线落在玉佩上,随即目光一震。他快步绕出柜台:“请问姑娘想要租什么样的车?”

“不拘什么车都可。”姜梨笑着道:“最主要是随车护卫身手要好,明日我打算从老鹰崖抄近路。”

掌柜道:“那条路可是险峻得很。”

“正是如此,才需要身手好的护卫。”姜梨笑着看了锦儿一眼。

锦儿心领神会将银票递过去,“麻烦掌柜行个方便。”

“姑娘是车行的贵客,说什么麻烦不麻烦。”掌柜沉吟片刻,“明日我让李旺送你们去,不知姑娘家住何处?几时出门?”

“卯时三刻,承安伯府门前。”

“原来是姜姑娘。”掌柜笑笑,“明日卯时三刻,马车定会准时到伯府门前接姑娘。”

出了车行,锦儿好奇道:“这车行掌柜一开始说没有车,后来又说有车,前倨后恭真是奇奇怪怪。”

姜梨抚着腰间玉佩,笑而不答。

小时候姜梨身体不好,母亲常常带她去大觉寺烧香,有一次在寺庙的后院遇到一位夫人也来许愿。母亲和那位夫人一见如故,临走时,那位夫人便给了姜梨这块祥云玉佩。

后来她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夫人,但这块玉佩阿娘打了络子给她做了禁步。

前世嫁到林家后,为了生计她不得已做起园艺生意,有一次因为采买花木用完了所有的银子,没有钱租车去送花木,她打算将这块玉佩抵押去平安车行租车,却被平安车行奉为贵客。

也就从那时开始,姜梨知道这块玉佩不是普普通通的玉佩,平安车行更不是普普通通的车行。

也因为得了车行的护佑,她的花木生意才做的风生水起,最后给林家挣下偌大的家业。

想起林祎,她眸色暗了暗。默默走了一段路,便到了最热闹的清风桥。

锦儿去买明日路上要带的吃食,姜梨则退到路边等她。

刚在一棵树下站定,便见路上行人纷纷让行,一队人马扶着三口棺木缓缓走来。棺木前方一名身着斩衰的年轻男子步履沉重,微低着头,即便浑身上下散发着巨大的悲痛,也依然掩盖不住他冷峻的气场。

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集市,顷刻间安静下来,车马行人走过青石板路的橐橐声便越发空灵沉重。

队伍越来越近,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,“晏大将军一路走好!”

随着这一声喊,周围纷纷响起一片唏嘘声。斩衰男子身子微微顿了顿,朝着人群浅浅鞠了一躬,继续扶棺缓缓前行。

姜梨放下手中的团扇,垂手而立,面容端肃目送灵柩远去。

“晏家满门忠烈,可是大夏的功臣啊!”

“可怜将军府如今只剩下晏小将军。”

“......”

年前,晏家军在眉州之战中遭遇伏击,晏大将军及两个儿子为国捐躯,晏将军唯一的孙子晏行带着几百将士和满城百姓死守城门八日,终于等到了援兵,眉州才得以保下。

但曾经战无不胜的晏家军三万将士全部捐躯,一个月后养好伤的晏行才扶柩归来。

周围的百姓渐渐散去,锦儿抱着满满一堆吃食走了过来,“姑娘,刚才......”她红了眼眶。

姜梨黯然道:“先回吧,等晏将军出殡时,我们再去送送。”

刚进院子,早已等着的夷姑迎了上来,“姑娘,林公子来看小公子,说想见你一面。”

林祎?

姜梨愣了愣。

“夫人问你的意思,若是不想见,回了他就是了。”夷姑叹了口气,自己姑娘这么好的脾性相貌,居然配了林祎,实在有些憋屈。

“来都来了,见一面也无妨。”姜梨提着裙摆,跨过门槛,“你告诉阿娘,我先去洗漱一下,稍后就过来。”

与林祎见面是迟早的事,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。

但既然来了,她也不怕。

她坐在梳妆台前。铜镜里,女子一双眼睛清透明亮,双颊粉红人比花娇,哪里想得到十年后,这样姣好的女子会疾病缠身,憔悴枯萎。

“姑娘,我在水里加了点玫瑰露,你闻闻香不香?”锦儿已经端了水进来,她拧了帕子递到姜梨手中,满眼期待。

锦儿喜欢做花露,生平最大的乐事便是做各种花露,姜梨自然而然成了她的试露人。

“很香,也很提神。”姜梨接过帕子捂在脸上,好一阵,她突然道:“锦儿,你觉得林祎这人怎样?”

“林公子人长得好,学问也好。”锦儿认真想了想,“就是每次对姑娘笑时,眼里隔着一层什么似的。”

姜梨将帕子从脸上拿开,眼里带着询问。

锦儿随即讪笑道:“我也说不上来,或许看错了。”

姑娘心仪的人,自然是好的。

她相信姑娘的眼光。

姜梨笑笑,“这样说来我今日倒要仔细瞧瞧,看他是不是果真如此。”

姑娘能够重视她的看法,锦儿立刻高兴起来,打开箱子挑选衣衫,“姑娘要穿哪件?”

“这件藕色的好不好?”

“或者这件丁香紫对襟琵琶袖短袄如何?配那条绣蝶恋花的雪青马面裙,正好衬姑娘气色。”

姜梨换好衣衫带着锦儿刚进梧桐院,便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。

“家母知道瑾辰坠马十分不安,特意嘱托我来看看,让我捎话给夫人瑾辰吉人天相,让夫人不要着急。”

这声音姜梨听了十年,就算化成灰她也认识。

她在门口站了站,抬脚跨进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