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子良回到盛安没有多久,便再次前往燕国,并且与盛安派出的蓟郡新太守一起。因为不仅是锦衣卫,还有一些京派官员,所以赶路没办法那般拼命,日夜星程足足十日后,才抵达新城。
左子良的使命还没有完成,哪怕自己交代了锦衣卫,每一金都要核算,但毕竟国库之重皆在于宋时安一身,关系到了他自己的性命,因此在到了新城没多久,便准备再一次入关。
然而这时,燕国的消息传来了。
来自于沧辽关外的骑兵探子。
在郡守府中,太守位于主位,左右是钟将军及郡丞,正在商讨政事。
“禀太守和诸位大人,燕国情报!”骑兵高声道。
“燕国情报?”郑乾愣了一下,毕竟他也是刚到这里,于是对一旁的郡丞问道,“左大人呢?他还没出发吧?”
“府君,左爷准备下午启程,现在应当还在驿馆……”
“来人,快去请左大人过来,就说有燕国的情报。”
郑乾很懂一个道理,新官不理旧账。
他虽然成为了一方封疆府君,但毕竟皇帝交于他的任务是过来顶替被刺杀太守的位置,安抚百姓,以及在皇帝调度下执行修路任务。
三个月把通往燕国的新路修好,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功劳。当然,要是没做成,那他的政治生命可以说到此结束。
要是搞得一塌糊涂,那结束的就不止政治生命了。
所以,别的事情他可不管。
“是。”一名属官前去摇人。
接着,郑乾又摆了摆手,对禀报的骑兵说道:“你先待在门外,等到左大人来了,你再进来说。”
仅仅是这样一个甩锅的小动作,便让钟将军和郡丞看出了盛安官僚的专业。
“是。”士兵出去。
过了一会儿后,左子良来了。
三人亲自相迎。
“燕国来了情报,我担心事关重大,所以还没让他禀报,请左大人来定夺。”郑乾伸出手,相当恭敬的说道,“您请上座。”
“府君,你乃蓟郡之尊长,您请上座。”
左子良坚持让对方坐回了自己的位上。
另外两人,也坐了下去。
“左大人,还是您坐吧。”郑乾觉得不合适,再次推迟。
于是,左子良道:“我乃武者,习惯站了。”
他刚说完这话,左边的钟将军就站了起来。
武者,点我是吧?
将军都站了,郡丞也连忙站起来。
就这样,场面变成了主官坐上位,左子良站他旁边,另外两人站在场下。
除了宋时安这种不能够用官阶来衡量的新贵,左子良在其余高官面前,都是面子果实拥有者。
毕竟是锦衣卫副使,皇帝的亲外孙。
“那就让他进来禀报吧。”郑乾道。
而后,那名探子再进来,单膝下跪,双手握拳:“府君,左爷,诸位大人,据燕国那边来报,虞燕盟约已经签订,齐国质子也被遣返回国。”
“哎呀,好事啊!”郑乾兴奋的同时还不忘拍马屁道,“不愧是宋使君,不愧是左大人,此乃不世之功啊。”
“过奖。”左子良笑着应承。
“那这姬渊的狼子野心,也就落了空。”钟将军说道,“而且辽南郡秦彻,此人甚为棘手。燕国大权不落在他的身上,东凉的压力就少多了。”
“还有别的事吗?”左子良在意的问士兵。
他知道只要皇帝回应了,盟约就必定马上落成。
但宋时安的计划,不止于此。
“宋使君已经在被护送回大虞的路上,应当还有三日到达新城,然后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欲言又止。
“怎的了?”左子良严肃的问。
艰难的,他开口道: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在宋使君离开襄城之前,被康逊派兵包围了驿馆,将他和夫人一同的带进王宫,说是要烹杀……好在有公孙兴等燕臣力荐,才没有受到迫害。”
这话一说出来,全场皆惊。
其中三人是震惊,而左子良则是惊喜。
宋时安真的做到了!
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。
说杀人就杀人。
而且,还能够从燕国全身而退。
恭喜,剩下的黄金,可就都是你的了。
“这康逊发什么疯?”钟将军气愤道,“竟然敢如此对我们国使?”
“这是发生什么了吗?”郡丞也不解。
“左大人。”郑乾开口询问道,“此番我等需要如何应对,是否要去派人接应,或者是禀报给项将军?”
“请诸位将此事保密,不要泄露。并且将城池严格管控,莫要让某些恶意的流言传开。康义一家,也请严加看守。”左子良冷静的说道,“我前去迎接使君。”
“那就,辛苦左大人了。”
事情,就这样交代完毕。
紧接着,左子良直接出城,片刻不停的骑上了马,孤身前往沧关。
迎接这样一位,差点就让自己死在亲外公手下的家伙。
在他看来,大虞有很多王八蛋。
这些王八蛋并不蠢,相反还精明之极,连自己这种锦衣卫都看不穿,可那样的人,他就是看不上。
满口的忠君爱国,为国为民,可干的都是些蝇营狗苟的腌臜之事。
宋时安狂,宋时安为了求富贵不择手段?
就说,你敢把自己的命往油锅里填吗!
………
鲁超一千金,贺季两千金,间谍一千五百金,康逊五千金,黄通一千五百金的定金,加上杨公公在内的太监,加在一起的六百金。
宋时安这番,还剩下八千四百金。
不过,还有一千五百金的尾款没给黄通结。
那么,总共就是六千九百金。
这么多钱,全都归宋时安了。
当然,他也非常清楚一个道理。
钱一旦到了某个总数,便不再属于自己。
更别说皇帝清清楚楚的知道,就有那么多钱在自己手上。
但这个钱,我肯定要为了自己花。
花的,让任何人挑不出理来。
而在回国的这一路,陪同自己的鲁超,心情一直都不太好。
所以在最后一段路时,宋时安邀请其上了自己的马车,主动服软的说道:“我的使君啊,我都要归国了,你打算生气到什么时候?”
“你你你!”抬起手指,鲁超咬牙切齿,然后又叹息了一口气,“为何要搞成这样呐?你这样,让我感觉是我把一只妖孽放进了燕国,我日后怎么面对我的大王?”
“这是什么话?”宋时安说道,“你非要觉得是宋时安杀了姬晖,那就是。”
“你还在说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……”
“等我说完。”
宋时安知道他气得不行,于是便解释道:“我们的郡守是怎么死的,我们都心知肚明,说的时候,不也心照不宣的掩饰了吗?”
“…那是。”鲁超懂他的意思了。
宋时安承认了姬晖是他杀的,他没有逃避这个责任。
但这话,不能这样说。
就好比谁都知道,是陈行贿赂了秦公,然后秦公派黄通杀了虞使。
可官方给的通告不也是:黄通见财起意,伪装成山匪截杀虞使,而秦公对属下约束不力,引咎辞职?
如若不体面,真的把真相报道出来,这至少涉及好几项不能碰的滑梯——
勾结境外势力。
收受巨额贿赂。
发起恐怖主义活动袭击友邦政要。
“别把话说的那么吓人,使君。”宋时安道。
“那你说,为何姬晖就要死?”鲁超问道。
而被这般问起,宋时安也平静的问道:“南方的那一条路,到底是现在能走,还是一直能走?”
宋时安说的是新修的商路。
也暗指了,两国邦交的路。
两者是,紧密相连的。
倘若燕国朝秦暮楚,政治立场动摇,那这条路的重要性,也是不断动摇的。
可要是燕国确定了跟大虞铁杆盟友,断绝与齐国的往来,那这一条路,将会四季常青,数百万人的民生所系。
“使君,跟大王说一下,咱们好好的做生意就行了。”宋时安劝说道,“你也是,在白郡投点本,不会亏的。”
“说的轻巧,那大齐兵锋所至,燕国如何抗衡?”鲁超反问。
“我发誓,但凡你们要亡国的仗,大虞必定鼎力相助。但凡大虞没动的仗,你们伤不了元气。”宋时安郑重其事道,“姬渊这辈子坚定不移唯有一事,南下,南下,还他娘的是南下!”
宋时安激动的道出了天下格局的本质。
哪怕虞燕结盟了,也不可能真就跟兄弟一样亲密无间,但大虞有底线——绝对不可能放任燕国灭亡。
同时,姬渊若死磕燕国这辈子都统一不了天下,他只能南下。
“使君。”
宋时安看向他,真诚道:“燕国会亡,齐国也会亡,赢的只有大虞。但你和燕王,不会输的。”
“哎——”
抬起头,鲁超长叹了一口气。
两人,也就此和解。
车队,一直到了沧辽关。
宋时安的使团全部出关后,二人做了最后的告别。
在关下,彼此一拜。
接着各自回首,走向自己的国家。
虽有欺骗,但不管怎么说,此事已经定下。
燕国,也只能够接受自己的命运。
与那大虞……
凑合过呗,还能离咋滴?
而在回关后,鲁超脸色霎时一沉,将一封信交于副手:“送去新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