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时安坐着马车,回往新城。
在途中,车队突然停了下来。
“怎么了?”
宋时安不解,掀开了马车前帘询问三狗。
然而话音刚落,他就定住了。
接着,在心月呆呆的表情下,激动的跳下了马车。
在土路前方,一人坐于马上,提前等候。
见到宋时安下来,他也潇洒的跳了下来。
“子良兄!”
见到他,宋时安直接就扑了上去,将其抱住,把这个强壮的男人硬是甩了一圈:“恩人来了,此番如若无你,我定不能回国啊!”
“客气了客气了。”左子良笑了笑,也相当高兴的说道,“乃陛下挂念,重视使君。我啊,不过是传了个话。”
“你头这是怎么了?”
宋时安见他头上有道新疤,十分关切的问道。
“回程路上,下马摔的。”左子良轻描淡写说完后,伸出了手,“使君,先回新城,边走边说。”
“请。”
宋时安也伸出手。
两个人就此上马,并行的走在前头,其余人则是相当懂事的保持距离,给二人谈话的空间。
“盟书已经签订好了,在匣子中存放,子良兄,要不放于你那里?”宋时安问道。
“不用,使君做事我放心,到时候回盛安时,你亲自交于陛下吧。”左子良不贪功,也知道贪不了他的功,而他真正在意另有其事,“那姬晖,肯定是死了吧?”
“我都差点被康逊给烹了,那能不死吗?”
“使君高义啊。”左子良夸完后认真道,“那黄通,离了燕国没有?”
“这个不知,但要烹我的时候,肯定是没被抓住的。”宋时安道,“北凉那边我早已跟荡北将军说好,他若接应好后,会发信给新城。到时候,剩余的一千五百金,还请由锦衣卫送去。”
“真给啊?”左子良忍不住的问道,“此等小人,能背叛燕两次,那也能背叛我们。就那一千五百金,也够了吧。”
“这是不能省的。”宋时安解释道,“此乃考验我大虞信义的时刻,哪怕是个另外两国都厌恶至极的小人,我们也必须报。”
背叛我的人都给三千金。
那跟随我的呢?
我直接就是一万金呐!
听懂掌声。
“一切听使君的,我已经是彻底拜服了。”
左子良原本觉得,他这一切都想得有点过于顺利,真实发展不会这般配合,可自从跟他一起经历之后才知道,这一步步都是靠他修正而来的。
宋时安出使,就是拿命搏。
每一步,都是在极限的边缘所努力。
你就说,擅自调动大军,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?
自导自演被刺杀时,谁敢在夜里,让箭从自己面前射过,将性命放在一个别人口中‘禁军里箭术最高超’的人身上?
还有,国库的两万金可是皇帝陛下的,你敢随手就送几千金出去吗?
不是巧合,不是狗运,是必然。
左子良终于懂他是怎么赢姬渊的了——不择手段。
只有宋时安真正把人生当成棋局,一切都是为了赢。
区别在于,他这场棋输了就得死。
“使君,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。”个人情感上的钦佩除开在外,他也得履行他锦衣卫的职责,“燕王的亲笔信传到盛安,毕竟你没有表达反对,所以陛下还是将此事放在了朝堂之上,让百官来议论。”
不管这个粉饰有没有用,总得给皇帝遮掩一下。
“时安理解。”宋时安做出丝毫不芥蒂的样子,不过还是好奇的问道,“可按照时安的人品……诸位大人应当是极力同意的吧?”
“使君人品没有问题,不过的确是都认为两国的邦交难能可贵,所以议出来的结果,是同意你出任燕相。”
宋时安又不是再也不回盛安了,左子良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硬编。
“我到之前,便这样决定了。而在我面见陛下,把信又交给中山王殿下后……”左子良略有为难的说道,“两位殿下,都做了不少的努力。”
“不便说吗?”宋时安问。
稍作犹豫后,左子良靠了过去,道:“吴王和中山王殿下,亲自的在王宫外跪了整整一夜,只为召回你。因为他们,陛下也顶着压力拒绝了康逊。”
“……”
听到这番话,宋时安表情一沉。
而后,在马上的他缓缓抬起双手,对着南方深深一拜,表达无尽的敬意。
老皇帝还真是有点东西,正说是他,反说也是他。
都这一大把年纪了,还能够将朝局玩转的如此漂亮。
当然,这种事情只有一大把年纪才能玩。
年轻的时候这样搞,毫无疑问是断绝自己的路。
脸都不要了,这是要给吴王铺路了呀。
在一旁的左子良,不知道他这一拜是对皇帝,对吴王,还是对中山王。但他知道此举,的确是将自己推向了一种危险而敏感的境地。
我啊,必定要被打成时安党了。
………
宋时安到了新城后,北凉那边的消息也提早到了,姬晖的头颅被封箱送了过来。在宋时安验收后,便将剩余的一千五百金,由锦衣卫送了过去,并且严肃要求:没有得到任何皇帝命令之前,一定要保住黄通等一众骑兵性命。
而宋时安在新城后,也与新来的这位太守郑乾,沟通商榷着修路的大事。
新城作为与燕国沟通的桥头堡,日后的重要性,将愈发提升。
大虞多恨齐国,那北凉的军事地位便多高。
大虞多爱燕国,那东凉的经济地位便多高。
但毕竟是边境,就必定会笼罩在波云诡谲之下……
“这是鲁超大人送来的密信,大人请过目。”
新城之中,某位七品武官的家中,一名布衣探子将信双手呈上。
大虞能够在燕国安插那么多间谍,燕国自然也不可能傻傻的完全让对方渗透,一点儿努力都不做。
哪怕搞情报的支出远不如对方,可在这边境重镇新城,也安插了不少间谍,贿赂了不少官员。
那位七品武官接过了信,看了看,而后陡然瞪大眼睛,不可思议的看向对方:“真,真是鲁大人送来的信吗?”
“是。”那人答道。
“让我杀了康义公子,你确定?”他紧张道。
“是。”那人严肃道,“不可能有假的。”
“这是鲁大人的意思,还是……”他流露出狐疑,“大王的意思?”
对方没有回答。
沉默,便说明了一切。
是大王的意思。
然后鲁超来施行。
到时候如若泄露,背锅的人就是鲁超。
“鲁大人,能顶得住吗?”武官问道。
“大人,你也是知道的。”见对方还在狐疑,他知道不解释的话,难以将这个任务分发出去,便说道,“宋时安带兵入关出使,而后又指示黄通将姬晖刺杀,这件事情宋时安不可能负责。”
那负责的人,就只有接宋时安入燕国,直接导致这一切的鲁超了。
这件事情是过去了。
可在大王那里过不去。
“为这事,太监总管杨公公被烹了。”
“杨公公被烹了?!”
武官几乎傻眼,没想到大王的怒气如此之盛。
因此,他也明白为什么是鲁超前来做这个事情了。
收了宋时安贿赂的都他妈给老子赎罪。
“大人。”
说着,那人朝着一旁勾了勾手,这时站在门外的人,端着一个匣子进来。
放在了他的面前。
七品武官打开后,映入眼帘的五百金,让他险些被闪瞎。
“还有五百金,事成之后兑现。”他说道。
“这……”
武官盯着黄金,虽然想说些什么,但这些金子让他的脑子完全乱了。
“大人,你也知道这个任务并不难。”
他主管城内守备,负责宵禁巡逻。
武官皱着眉头道:“可人真要死了,要是怪罪在我头上……”
“一千金。”
这三个字,让他再次闭嘴。
要知道,这一千金放在现代都值两千五百万。
而古代黄金那个购买力。
他妈的,老子这个官干十辈子都赚不到啊!
“那大王不会卖掉我吧?”武官再次确认道。
“姬晖因为死在了燕国,哪怕不是咱们干的,这黑锅不也背在咱身上了吗?而康义死在大虞,哪怕不是他们干的,这锅该不该他背呢?”
那人表情严肃的凝视着他,道:“人死了,你能够拿到钱,鲁大人能交代差使,大王王位坐稳了,还能找大虞赔钱。吃亏的,只有大虞。”
………
宋时安在自己的房间里,跟心月一起待着。
经历了燕国的事情,两个人被认证为了夫妻,同住同睡也是理所应当。
在宋时安泡脚的时候,他看向了坐在旁边修手指甲的心月:“你说,如何把康庆搞到北凉?”
“先前不都想好了吗?直接与左子良商榷。”
“先前那可以名正言顺为了安全,可现在毕竟经历了入相这个事情,再提出来,像是我对皇帝不满,非要争权一样。”
“那要不我去搞个刺杀,借这个事情,正好拆分那对父子?”
“那还不如直接说呢,被发现不就完了?”
宋时安不赞成,这样太危险了。
就在这时,二人突然嗅到了一股烟味。
心月连忙走到窗边,开窗探出头后,惊讶道:“着火了!而且,好像是康义那里?”
“啊?为什么单单是那里着火?”宋时安惊了,接着很快反应过来,“是刺杀!”
听到这个,心月欣喜道:“那好啊,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拆分。”
“那万一被杀了呢?”
“……”
两个人一阵沉默之后,宋时安迅速起身,直接穿上鞋。而心月也将剑架上的剑取下,两个人一同的出了房间。
真让康义被杀就完了,底裤都要赔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