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宋时安回盛安后,吴王便招来了叶长清。
两个人在庭院之中,一边煮着青梅酒,一边商量这个有些棘手的人物。
“此番宋时安归国,陛下没有让我去迎接。”吴王情绪有些复杂的说道,“而他,也没有来找我。”
“陛下上午刚召见,下午他便回府了。”叶长清笑着说道,“殿下不必过于心急,肯定会来的。”
“是啊,肯定会来的。”
吴王也能够理解,毕竟皇帝第一大,回家第二大,总不能直接就来这里报道吧。
可忤生若在盛安,他岂会改日再访?
他也知道,宋时安和忤生的关系岂是他能比拟的。
可毕竟经历了那些事情,他还是很心虚的。
“长清你说,他会怎么想?”吴王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说道,“毕竟在外人看来,我也没做什么。”
还是不死心。
“殿下,宋时安何等智慧你也是知道的。”叶长清知道自家吴王有多焦虑,可再焦虑也不能丢掉脑子,遂直接道,“况且那日宋仆射也在大殿之上,百姓确实是看不到朝堂风云,他父亲可全都看在眼里。”
“啧,难呐……”
吴王用手扶着额头,有点太心累了。
“殿下,不全是坏事的。当然,我的意思不是说让宋时安寒心了这是小事。”叶长清提醒的说道,“但这些都是陛下要您做的事情,您也很好的做了。所以,不用过于担忧一些事情了。”
一些事情指的是:储君之位。
皇帝让他做了事情,还让他跪在皇宫收买人心,全都是铺路。
可以说,太子之争已然没有任何悬念了。
在太子愁眉愁眉苦展之际,叶长清再次的提起道:“殿下您先前说过,六殿下和宋时安要不忌讳的用。目的,就是先争到再说。而今,已经争到了。”
说白了,智囊团早就说过了,拉拢他们会有让其坐大的风险,可当时吴王的意思是:先用再说,拿下太子重要。
可现在,已经拿下太子了,他又开始担忧:这宋时安和魏忤生好棘手啊呜呜……
“长清你说的对,我们优势很大。”吴王咬着嘴唇,依旧是纠结,“他们会跟我们疏离也是在意料之中,可我不太想得罪……”
“殿下,请让我冒昧的打断。”
叶长清见其心结依旧很深,终于是不忍了。
“长清你说。”吴王抬起头看着他。
叶长清也看着他,严肃道:“宋时安和六殿下,从来都是一体的。我们做什么,都无法改变。陛下之所以想让宋时安留燕,就是因为在深宫的皇帝深谋远虑,都看出了问题所在。”
“陛下觉得,我镇不住他们?”吴王问道。
叶长清没有正面回应,只是平和的说道:“都是这样的,这条路从来都是如此。没有人能够做到让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样一个念头,除非您去顺着他们的念头。”
他早就想说了。
宋时安这人,是没办法转化的。
他不会相信一个跟他没有共同经历的吴王。
这次吴王在朝堂之上的退却,甚至就是他想要的。
终于可以合理切割了。
先前那些替他立的功,就算是离开吴王党的赎身钱。
“所以……”吴王念头终于通达,“日后,我们需要做的就是——镇住他。”
“并且通过屯田,积蓄您自己的力量。”叶长清道,“肯定是他主持,可是他要用人,不能全是他的人,让咱们的人也蹭上他的功勋,走到人前。”
“长清,我明白了。”
吴王不再做那些幼稚的,企图与宋时安修复关系的打算了。
那宋时安的眼中,从来就没有过自己。
除非他跟魏忤生决裂,两个人彻底割袍断义,才有可能拉拢过来。
现在能做的,只有用帝王之术——边用边压。
父皇,你是对的。
就在这时,一名太监走了过来,小心翼翼的凑到吴王身旁,刚准备开口,吴王便不悦道:“没有外人,直接说。”
“殿下,是一些宫里的事情……”太监道。
“既然是宫闱之事,那在下还是回避。”叶长清再跟吴王怎么熟,也不能去听人家的家事呀。
万一是丑闻呢?
“稍等。”吴王抬起手,让叶长清不要动。接着,让太监在自己耳旁汇报。
在听完之后,他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。
“殿下,奴婢退下了。”
说完,太监也走了。
“长清。”吴王则是十分困惑的说道,“宫里传出了一个消息,说陛下先前深夜召见了一次司马煜,就在一年多之前的乡试考试前。而这是因为,要让他去解梦。”
太监只负责把这件事情告诉吴王。
而吴王愿意跟谁说,就是他自己来决定了。
职场之上,亦要如此。
权力只对你来源的人负责——孟德斯鸠。
这句话基本上可以说是一切政治活动的根基。
“嘶……”听到这话,一向是淡定稳重,机智敏锐的叶长清也脸色一沉,十分的严肃。
“怎么了?”吴王不理解。
“殿下,司马煜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朝了,您有留意到吗?”叶长清说道。
“还真的是。”吴王也意识到了,“这位老臣,好久没有见过了啊。”
毕竟只是一个闲职四品,还是个没有存在感的老登。而今朝堂大人物那么多,谁会去留意他。
“可是,这又如何呢?”吴王依旧不解。
“陛下让他解梦,这些天一直不朝,而一年多的事情,现在突然的传了出来。”叶长清语气越来越神秘。
吴王也是幡然领悟:“这梦有问题!”
………
“二哥二哥,出大事了!”
魏翊渊直接闯到了晋王的书房里,而后将太监给赶走,并且要求门口不许有任何人。
一向是在写书法时格外专注的晋王,都被这一声叨扰给乱了心境。
一个字没写完,便将笔放下。
“坐着说,子尚。”
接着,魏翊渊就坐在了他的面前。而且,还把椅子往前拖动,直接跟晋王面对面,距离非常之近的同时还小声道:“我先前不是说过么,陛下在召见二哥和吴王前,单独召见过司马煜,接着回去后他就闭门不出,再也没有上朝过,这事肯定有蹊跷。”
“你甚至还去监视他了。”
“不是监视,就是派人堵着路,想着迟早能够逮住他或者他的家人一次。”说到这里,魏翊渊就像是美系rapper,相当烦躁的拍着大腿,一脸厚礼蟹的无语,“可就是一次都没逮住!”
“然后呢?发生什么了?”
“然后,果真就如我所想,他肯定有问题!”魏翊渊郑重其事道,“今日,宫中传出了一年之前某次皇帝深夜召见司马煜的事情,说是为了解梦。”
“这又如何了?”
“一年之前的事情,为什么现在传出来?”魏翊渊十分笃定道,“这不就是陛下想让我们去追究这件事情么!”
“确实,没有理由会无端的把一年之前的事情旧事重提。”晋王也是这样想的。
“到底是个什么梦,竟然在这种节骨眼上让我们去关注?”
晋王相当纳闷,而后想到什么,突然问道:“对了,那个梦是什么时候?”
“好像是去年的乡试之前几天。”魏翊渊说道,“那个时候,还没宋时安这个风云人物呢。”
“那怎么办?这司马煜龟缩在府里,不愿意出来呀。”晋王为难道。
“二哥。”眼神向下,魏翊渊冷静道,“这消息,是向咱们传的。可未必,就只是传给咱的。”
………
司马煜在府邸里,已经待了好久好久。
期间,他也不让自己的家人出门。
就这么一户口的司马氏,在盛安城中的大宅子里颐养天伦。
最开始确实是有些担惊受怕,但伴随着这样静谧的时光流淌,逐渐释然了。
每日啊,就这么养花逗鸟,在池子里喂喂鱼,远离世俗的纷扰。
有些人呐,就是执念太深,官瘾太大了。
在哪都放不下自己大领导的身份。
司马煜就不在乎有没有尊称他一声司马大人。
这样提前告老挺好的。
“老爷,中平王殿下……”
“不见。”
正在喂鱼的司马煜一摆手,当即潇洒拒绝。
“殿下没有要进府,只是让王府下人送来一封信。”下人解释道。
“信?”司马煜不解,而后伸出了手。
“老爷。”下人双手呈上,交给了他。
司马煜就这么亲自打开信筒,而后发现里面没有信,而是一张小纸条。
他伸手去到后,顺势把信筒扔给了一旁的仆人。
接着,缓缓将这纸条抻开。
“中平王到底想作甚……”
他在那天被皇帝召见,并且是在二王之前召见后,便决定一直老死在家里。
准备逮他的中平王,早就被他发现了。
不听不听,皇子念经。
意志坚定的司马煜绝不动摇。
可当他看到纸条里的字后,脸色瞬间煞白。
——公入觐为君占梦,事泄矣
“大人,怎么了?”
仆人见司马煜有些怪,遂关切的问道。
可对方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眼,表情呆滞。
缓缓的,一只手搭在了院池的廊桥上,抬起一只脚……
“大人不能跳啊!”
反应过来后,仆人快步上前的抱住了他的腰。
而这位老同志,歇斯底里哭丧道:“欺负人呐!欺负人呐!”